金家府邸，卓雲松住處。

卓雲松躺在硬板床上裝睡，卻一點睡意都沒有。

他心裏清楚用不了多久事情就會敗露，就會查到他的頭上，所以他在等待傳承家族上門興師問罪。

突然，大門被人砰的一下踢開，月光下，兩個黑漆漆的人影堵在門口。

“卓雲松，起來了，跟我們走一趟。”黑漆漆的人影道，聲音也冷冰冰的。

卓雲松戰戰兢兢的起身，顫聲問：“你們是誰？找我幹什麽？”

其中一人冷笑道：“你做了什麽心裏沒數麽？”

卓雲松依舊顫聲問：“我做了什麽？我什麽也沒做，你們到底是什麽人？”

盡管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鎮定，但他越是刻意越是起到相反的效果。

連他自己都感到了慌張。

另外一個黑影沈聲道：“我們是贏家的，奉上仙的命令前來拿你問話。”

卓雲松的心一下子沈到了谷底，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卓長生教他的那個辦法了。

卓雲松遲疑道：“那……你們先等一下，我穿上衣服就跟你們走。”

他雙手顫抖的穿上外套，中間還不小心掉落一次。

看到他這麽慌張恐懼的模樣，那兩名帶路人什麽表示都沒有。

一路無話，卓雲松跟在兩人後面，來到了紅袍眾們居住的院落。

兩個人將他帶上大堂，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。

大堂上一時間只剩下大人物和幾名紅袍眾，高高的坐在前面，面無表情的看他。

好像進了閻羅殿，接受三公會審。

閻羅……不，大人物面無表情道：“卓雲松，知道為什麽把你叫到這裏來麽？”

卓雲松不傻，心裏知道這個時候裝傻非但沒有任何好處，反而會讓其他人更加懷疑。

卓雲松深深的低下頭，聲音裏面充滿畏懼：“上仙，我錯了，我再也不敢了啊！”

大人物仔細的端詳了他一會兒，問道：“你什麽事情錯了，說清楚。”

卓雲松道：“今天晚上的事，金戰和金飛魚的事，是我傳播給傳承家族的前輩們的。”

“我還對他們保證，今天晚上的事絕對是真的，讓他們跟我前去現場抓現行。”

“那好，”大人物突然打斷他，道：“你又是從哪裏得到這個消息的。”

說完，大人物一雙灼灼的眼睛，一轉不轉的註視著卓雲松。

而且不僅如此，卓雲松還感受到一陣強大的壓力，仿佛有一雙眼睛在背後觀察他，讓他毫無秘密可言。

甚至連記憶也被窺探了。

被窺探的完全沒有秘密。

在強大的目光壓力下，大人物又重覆一遍，道：“你又是從哪裏得到這個消息的，如果說謊，我馬上會讓你受到懲罰。”

如果是平時，卓雲松會毫不猶豫的把一切兜出來了。

畢竟在這種目光的註視下，根本毫無秘密可言。

但是卓雲松想起他大哥臨走前千叮萬囑的那句話：“金戰的師父現在已經不能使用讀取記憶的神通了，想活命就按我說的說。”

要問林濤是從什麽地方得知這個秘密的，就要追蹤到更長時間以前。

大人物不是有段時間不在主城嗎？

林濤和南宮甲認為這是個機會，於是他們想方設法找到那位大人物的行蹤。

然後，南宮甲找到一位神秘人，據說是蒼盟的聯絡人。

他們制定了一個半路阻殺金戰的師父的計劃，當然以他們的實力，就算全員出動恐怕也沒有勝算。

所以，他們退而求其次，行動有且只有唯一一個目標，就是暫時讓大人物的讀取記憶能力消失，配合林濤他們在城中的行動。

這樣一來，他們只要成功施加一次封印就足夠了。

最後的結果雖然是成功了，蒼盟的人據說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。

一名蒼盟的高手受到重創，至今生死未蔔。

時間回退到現在，卓雲松在聽到“如果說謊”這幾個字時，心中的確有些動搖。

但他馬上就擺脫這種猶豫，語氣堅定道：“上仙，是金戰讓我說的，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。”

大人物瞇起了眼睛看著他，氣氛頓時安靜下來，仿佛突然凝固了。

寂靜。

死一般的寂靜。

卓雲松俯首垂頭，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略顯沈重的呼吸聲，聽到緊張的心跳。

片刻後，大人物什麽也沒說，道：“我知道了，你先回去吧。”

卓雲松在心底松了口氣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，道：“晚輩告退。”

然後，卓雲松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黑暗中，幾個人收回目光，重新看向上首的大人物。

紅袍眾青玉道：“上仙，他是在說謊嗎？”

上仙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，道：“我剛才使了一點手段，讓他感受到壓力，以為我在窺探他的記憶。”

“而且我還強調的問他兩遍，在那種壓力下，一般人是不敢說謊的。”

“所以，他說的應該就是真的了，金戰告訴他此事，以兩人的關系來看，道理上也講得通。”

“由此看來，問題應當是出在金戰的身上了。我要去金戰那裏走一趟。”

……

一行人抵達地牢時，金戰仍然昏迷不醒，蜷縮著身子。

當然，眼前這個金戰是金飛魚假扮的。

論聰明程度，金飛魚絲毫不必金飛羽差，甚至比她的姐姐更冷靜。

只不過大多數時候，金飛魚的智慧表現在內秀，金飛羽的聰明則反映在外面。

這也容易讓人產生錯誤的印象，姐姐金飛羽堪當大任，妹妹金飛魚遠遠不及了。

甚至連兩姐妹的父親金壬，都有這種錯誤的印象。

然而事實上遠非如此。

對於妹妹的才能，當姐姐的金飛羽的從心底相信和認同的，所以她才放心讓金飛魚假扮金戰。

金戰的師父在牢房門前佇立一會，命人喚醒金戰。

“金戰”悠悠的醒轉過來，看見自己的師父，頓時開始狂飆演技模式。

不得不承認，金飛魚的演技水平放在現代絕對能拿三五個小金人。

更讓人佩服的是，她不但女扮男裝演反串，而且還能在面對這麽大的壓力和沒有重拍的情況下完美發揮。

“金戰”立即跪下，悲聲道：“師父，我真的是冤枉的啊。”

對於金戰的苦苦哀求，他的師父置若罔聞，仿佛沒有聽到。

大人物直接問道：“今天晚上要發生的事，是你告訴卓雲松，讓他傳到其他人那裏的？”

金戰錯愕了一下，道：“師父，你以為這一切是我策劃的？”

旋即，他雙膝跪著向前潛行兩步，道：“師父，我難道還會策劃讓人陷害我自己嗎？很明顯，這不是我做的啊。”

大人物不為所動，道：“那為什麽卓雲松一口咬定是你告訴他的。”

金戰無話可說。

大人物道：“現在只有一個可能。”

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細聽。

只聽金戰的師父繼續說道：“卓雲松說的是真的，你說的也是真的，你本來是想讓卓雲松現場抓住卓長生和金飛魚，結果反而你被當場抓獲。”

“而且，你和金飛魚可能的確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。包括那塊帶血的絲帕，所有的一切都是局，都是假的。”

那一個瞬間，金戰眼中溢滿淚水，他重重的向師父叩頭，哽咽道：“師父明鑒！”

除了這四個字，再無其他。

這四個字已經足夠表達金戰此時的心情了。

雖然此時真正金戰還在另外一個牢房裏面昏迷不醒。

而事實上，這個結果也正是林濤引導大人物的做出的推理。

林濤在整件事中偷偷改變了幾個細節，使大人物的推理毫無破綻，卻和真相截然相反。

當然這個計劃也有不小的漏洞。

當事人中，金飛羽，卓長生，卓雲松，金戰，只要有一個人站在大人物一邊，說出真相，整個計劃就會漏洞百出。

可惜的事，這四個人中，金飛羽和卓長生是自己人，卓雲松對真相一知半解，不敢說真話。

金戰呢，金戰連自己的身份都丟了，變成金飛魚的模樣昏迷不醒。

真不知道一會兒他睜開眼睛，會是怎樣的反應。

不過此時此刻，顯然沒有擔心那個的必要了，因為假的金戰即將代替真正的金戰出獄了。

金戰道：“既然師父知道我是被冤枉的，可以放弟子出去嗎？”

大人物道：“金戰，此事雖然錯不在你，但你也有相當一部分的責任。”

“如果不是你貪戀金飛魚的美色，就不會身陷囹圄，現在在這裏和我說話。”

“同樣的，如果你能安分守己，也不會反被敵人算計。”

“不管怎麽說，你身為我的弟子，心術不端正，這已經犯忌了，我必須給天下人一個交代。”

聞言，“金戰”臉色驟然一變，仔細聽著他的師父打算如何處置他。

他的師父道：“現在，我宣布將你放逐出師門一年的時間。一年後根據你的品性再決定你的去留。希望你好好利用這一年的時間，反思自己的心性，將功補過。”

金戰聽到“處罰結果”後，在原地楞了片刻，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，痛聲道：“弟子一定不負師父的期望！一定改過自新，重新做人！”

這位大人物點了點頭，雲淡風輕的揮了揮手，金戰牢房外面的困仙大陣立刻解開了。

金戰走出牢房，再次對大人物拜了三拜，痛心道：“弟子這就去了。”

大人物轉過身去，道：“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，一年後能再見到你。”

即便是此時假扮金戰的金飛魚也看的出來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，金戰的師父隱隱有一絲不舍。

畢竟這位大人物，不像是其他同僚，一生很少有關門弟子。

最得意的兩名弟子金木和沈星月還偏偏背叛了他！

現在，只希望金戰能夠真正的改過自新，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徹底栽倒吧。

大人物心裏默默的感嘆一聲，“為師能幫你的只有這麽多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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